“你说,若确有冤情,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启禀大人,民女苏氏,名宛童,蜀中普州人,家中世代行医,伯祖父苏贯曾任职于太医院,家母龙氏早逝,民女是家中独女,自六岁起便随家父苏启炀出门行医,访山水问药草,或是于市井乡邨为人诊疗。前年不幸遭山贼劫掠,家父……为护民女逃跑,重伤不治……”
她说到父亲之死,悲从中来,洇泪哽咽,却竭力压下哀恸,深吸一口气,继续叙述:“父亲身亡,遗志尚在,民女粗通医术,埋葬家父后便独自行医,不曾想所救之人恩将仇报,串通人贩子将民女绑缚拐卖。民女本非奴籍,陈家买下良人,串通拐子与官府伪造卖身契,后因朝廷颁新法,又假作民女自交银钱赎身,将民女脱除贱籍,以避仆役税。求大人明察!”
吃包子的龚大人咽下最后一口,慢条斯理抿抿茶,放下杯子俨然道:“你所述可皆属实?若矫词诬告,本官必依法处置,决不轻饶。”
“民女愿以性命起誓,一字一句,绝无虚言。”
如果是真的,那陈家惨了,但这显然是个复杂的大案,某人十分头疼,他是来推新法改税制的,不是来查案断案的。
旁人或许听不出来,但曲鹞娄蕴知都察觉了端倪,“陈家串通拐子与官府伪造卖身契”,官府涉案,拐子绝不是小打小闹一两人,背后怕有个团伙。
苏小妹犹豫的原因是,她若开口,就是民告官,揭发他们一串人。
此人能抄陈家,定然未与隆德知县勾结,但官官相护,不到逼不得已,没有哪个老百姓敢告官,结果知州大人的一个笑容,竟使她头脑发热,把仅剩的一条小命全压他身上。
咸菜鸡肉包还挺好吃的,龚忱又拿了一只,不方便端架子,对苏宛童莞尔道:“本官亦有家眷出身普州安岳,你一个女儿家,遭逢生死之难后,依旧仿效父亲,孤身闯荡,济世救人,志气不输儿郎,想来安岳地灵人杰,是个专出厉害姑娘的好地方。”
这话说得和颜悦色,看来是信了她呢,苏宛童才松口气,又听他说:“你自称通晓医术,过来替本官把个脉,当场诊断,以辨真伪。”
“……是。”
原来并没有,不过没关系,她是有真才实学的,经得起考验。
苏宛童起身上前,行礼告罪,二指搭上龚老爷伸出来的手腕,龚忱饮茶漱口,又给她检视舌苔眼球。
“大人劳倦内伤,胃气不舒,湿邪困脾,应是操劳过度,疏于饮食。且有阴虚火旺,湿热内蕴,肝血郁结,败精瘀滞之象。”
全中!混蛋连着熬夜不休息,也不好好吃饭,不就是“操劳过度疏于饮食”吗?小曲鹞极其关心丈夫身体,懒得避嫌,插嘴追问:“阴虚火旺是怎么回事?什么是败精瘀滞之象?”
“就是……就是……”
苏小妹面上有些不自在,浮起一层可疑的晕粉,想起自己医者身份,此刻绝不能含糊其辞,怯懦退缩。
便清清嗓子,朗声道:“意思是肾阴亏虚,致心火妄动,扰动精室,肝血郁结源自情志不顺,败精瘀滞是指……指阳精淤积,恐是房中之事不畅,总之大人……大人多多休息,注意饮食,与夫人……与府中姬妾……反正不要憋着。”
曲鹞:“……?”
龚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