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这段时间,他为了能活下来,努力每天翻垃圾堆捡些吃的,又或者爬人家的窗口偷点东西,实在过的很艰苦。捡垃圾也会遇到同行相害,爬窗口被发现了更惨。
他估计身上的这一身伤,也是顺了谁家的吃的,被人逮住打的。
他把门关起来,准备脱了衣服看看身上的伤势。虽然门根本合不严实,初春的寒风还是呼呼地往里灌,不过有聊胜于无,时延倒也没有多抱怨。
小心地脱了身上破破烂烂还打着歪歪扭扭的补丁的棉袄,又脱了里头一层薄薄的长袖秋衣,时延光裸着的身体在冷风里跳起了无数鸡皮疙瘩。细细瞧了瞧,都是一些红色的柳条印,还有粗一点的,看着是棍子敲打落下的,都不打紧。稍重一点的,就是手腕上那一圈的勒痕,像是被人狠狠抓住留下的。五个手指印很深,都淤紫了,稍稍转动下手腕就疼的厉害。
咬着牙把淤血推开,时延才穿上了衣服。兴许是心态不同,时延看着身上那青青紫紫的都开始佩服小时候的自己了。在这样的环境还能顺利长大,兴许自己是属小强的吧。
想着稍稍收拾一下家里,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换两钱,结果一眼望过去,垃圾一大堆,真正能卖钱的倒是少之又少,不由苦笑。当时自己可就是靠捡垃圾和偷东西才活下来的,一直到后来实在撑不住了才投靠的六子。现在不想投靠别人,又不想捡垃圾和偷东西,他又要怎么才能赚到钱呢?
想了许久,时延决定还是先靠捡破烂挣点资本再说。
他捡到徐泽的时候,徐泽发着高烧,他根本没钱替徐泽买药,只能不时给徐泽喂喂水,擦擦汗。后来徐泽竟然奇迹般地退烧了,可从此以后,身子就弱了下来,经常手脚冰凉、盗汗,厉害的时候还会呼吸急促,稍稍有些温差就大病小病不断。尽管不久后他有钱带徐泽去医院了,可是却落下了病根,再也医不好了。
这一次,即使仍旧没钱带他去医院,他也要到小诊所买一些退烧药备着。
心思一定下来,时延就拿起搁在一边的“尿素”口袋,往腰上一缠,往附近的垃圾堆走过去。一方面,他要试着捡一些破烂。另一方面,他也要时刻关注着垃圾堆,万一他一个不慎,徐泽被别人捡走了怎么办?
不像城市里随处可见垃圾桶,农村是没有垃圾桶的。
最早的时候,农家是基本没有什么不可降解的垃圾的。自给自足,吃的是自家的菜,自家的稻子和小麦生出的米和面,吃不完了随手倒在地里,那都是天然的养分。用的都是柳条编的竹篮、竹簸箕,坏了就扔掉,本来就是柳枝,过不了多久就化为泥土了。穿的呢,是化纤、尼龙布,倒是想常扔常换,哪来的钱啊?老的传给少的,大的传给小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但总还有一些东西是留也没有用的,比如说破掉的瓷碗,再也不能补了连作尿布都欠奉的衣服……都会被村民习惯性地扔在低洼的地方。久而久之,村里那座小拱桥下面,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垃圾场。
但总有人家相对要富裕一些,有黑白的电视机、自行车、三轮车,还有收音机,这就足够叫人羡慕的了。
时延深吸一口气,就顺着小河沿下去翻垃圾堆。如他所料的,大多数都是一些烂瓷瓦之类的东西,还有泡沫啊,绳皮啊之类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偶尔也能见到几个啤酒瓶,罐头瓶什么的,都被时延一股脑儿地装进了口袋里。
这年头,什么都是稀罕物事。但要说谁不捡破烂就活不下去了,那毕竟还是少数。只要正经地在大队里有个户口,分摊到亩把地,那就不愁活路。
所以虽然少,时延还是能见到一些瓶子啊,旧煤油灯啊,破蒸笼之类的,都被他装了起来。
傍晚,时延回了趟小破屋子,把以前自己当做宝贝的旧轮胎、半边柜子之类只要是能卖钱的东西都装进了口袋里,甩在肩膀上,就去了废品收购站。
这废品收购站是个人办的,这年头收的也大多是纸还有瓶子,电器还是很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