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这一日,皇宫里起了场火。
烧得是宁王世子住的偏殿,这场火来得蹊跷极了,无声无息地烧了起来,火窜了半天高,照亮了整个皇宫。
火势渐小都是第二天的事儿了,宁王的小世子睡得太沉,没救出来,待火灭了,仵作和侍卫太监们进去一起瞧,人焦得一碰就飞灰了。
谢行闫勃然大怒,要将守卫偏殿的侍卫和婢女都拉出去问斩,高人苦苦劝了一夜,他才有所软化,将人先行关入水牢。
被烧焦的那尸体是季休带着盛凛去京城外的野地里挑的。
季休因差盛凛护送娇气世子进京,心中有愧,亲自扛着裹尸袋进了偏殿,李羽正在里头等他们了。
李羽也是问合弟子,早年进宫做了侍卫,一步步混到统领,到头来还得替同门把风。晚上偏殿侍卫本就少了几个,他亲自点了他们睡穴,侍卫横七竖八躺在院落里头。
谢西槐还睡着,三人走进去,他乖乖盖着被子,呼吸绵长。
季休头一次看见小世子,他把裹尸袋一放,上去就想叫醒他,被盛凛抬手拦住了。
谢西槐心里想着盛凛,睡得不深,裹尸袋一落地他就半睁开眼,看见盛凛站在不远处,问他:“怎么这么晚。”
盛凛走近了,把谢西槐连着被子横抱起来,道:“昨天不是与你说了今晚来接你?”
“记不得了,”谢西槐打了个哈欠,眼里泛着水光,“你总在我要睡着的时候才与我说正事,是不是净想着骗我?”
他费劲地把手从被子里头抽了出来,攀在盛凛肩上,软声撒娇道:“我还想睡。”
“你睡吧。”盛凛低声道。
一旁的季休心里狠狠一跳,总觉得哪儿出了些差错,又想不出是哪儿,他与李羽对望了一眼,殿里太黑,看不见对方的眼神,但彼此都有了一些旁人不会懂得的默契。
他们出了偏殿,就呆在偏殿旁的树林里,看着宁王派的人将偏殿彻底点燃了,才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出了皇宫。
当火熄灭时,三人已经出城了,往问合山去。
季休来京城前就想好了,三个形貌各异的男子一道出行惹人注目,要给谢西槐易容,弄成了个小娘子模样,和盛凛假扮夫妻。
他本担心盛凛会不悦,做好了在盛凛与谢西槐之间周旋的准备,还设想过,若是谢西槐惹盛凛生气了,他该如何打圆场,才不会叫商灵的宝贝儿子觉得他这长辈当得不够格。
谁知情势变得让他十分迷惘。
谢西槐梳着女子的发髻,穿着女子迤逦的裙服出来,竟对着盛凛扒上去喊他“相公”,而盛凛非但没有生气,还按着谢西槐的肩,叫他不要胡闹。
——不要胡闹。
季休捏碎了手里的杯子,把盛凛单独叫进房里问话。
他问盛凛与谢西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如你所见。”盛凛道。
盛凛说得含蓄,做的事情是一点也不含蓄,季休白天就见到好几次他明目张胆吃谢西槐豆腐,谢西槐还总要挂在盛凛身上,依季休看,这世子没了盛凛是不会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