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说的那些,是真不愿嫁我,还是玩笑话?”
沉令宜转过头去瞧他,只见少年闷着声,微垂着头,颇有些委屈道:“当着思本的面,为何要那样说?难道连你也看不起我?”
老天有眼,她何曾看不起他了?沉令宜听不出他话中的意味,只当他又在捉弄自己,便敷衍道:“行了,我要去筠姐姐那里,你若不送我就自己……”
“不许走!”可齐闻道现下偏要与她较劲,揪着她的袖口怎么也不肯松手,执着道:“我要你清清楚楚告诉我。但凡你有半点不愿,明日我便去信给夫人,求她改了这桩婚事。原就是各取所需,这军中亦不乏有勇有谋的,总归没了我,你也寻得到一位好夫婿。”
沉令宜忍无可忍了。
“到底是你不愿,还是我不愿?”她盯着他的黑眸,像是头一回识得他般,失望至极道:“齐闻道,虽说我从没当你是谦谦君子,但素日还算认你是个坦荡之人,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说罢,她用力甩开他的手,生怕再在他面前落泪,转身就跑。
她也不晓得跑了多久,只凭着感觉跌跌撞撞地向前摸路。夜风刮在面上生疼,进院叩门的时候,她捂着脸,只觉得浑身的血似乎都冷了。
师杭原本都准备睡下了,却又听见敲门声。孟开平是必不会敲门的,她晓得是旁人,便随手披了件厚氅衣去往外间启门。
然而,门方才打开一条缝,小姑娘便似乳燕般钻了进来,旋即扑到她怀里大哭。
“筠姐姐!”沉令宜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了,抽噎道:“……我心里难受!”
师杭从没遇上过这样的事,难免吃了一惊,连搭在肩上的氅衣都滑落在了地上。她不清楚来龙去脉,只得先将门阖上,哄沉令宜进屋。
“怎么哭成这样?”师杭轻抚她的背,温柔似水:“可是谁欺负你了?”
沉令宜摇摇头,根本说不出话来。她此刻只想大哭一场,师杭瞧出了端倪,便劝解道:“无妨,想哭便哭罢,哭尽了也就好了。”
若换作她爹娘,只会责怪她无理取闹、小题大做,哪里会这样纵着她。沉令宜默默想,能在筠姐姐这儿躲片刻也好,谁也找不到她,她谁也不用理会。
大悲大喜都是伤神的,沉令宜约莫哭了半盏茶,总算是哭累了。她抬起头,望着面前一堆哭湿的帕子,颇有些难为情道:“筠姐姐,你不会嫌弃我罢?”
师杭微笑着给她递去茶水:“我只怕你嫌我不能替你解忧。”
沉令宜想同她倾诉,又不知从何说起,干脆从白天他们一行人进林冬猎,一直说到齐闻道方才种种怪异行径。
“我真是没出息。”沉令宜纠结半晌,终是恶狠狠骂道:“可他比我还没出息,简直就是个窝囊废!”
她说的事情太多太杂,还那样惊心动魄,真叫听者为难。不过,旁人也许听不懂,可师杭却能懂。
那群男人只晓得争权夺利,当男欢女爱是过眼云烟,少女情怀在他们看来更是连粪土都不如了。可师杭不是他们。
姑娘家总是悻悻相惜的,她也不愿小心避讳什么,便直言道:“令宜,你有没有想过应了他的话,就此作罢呢?”
身边的人从来都是劝她温和娴淑些,莫要同齐闻道作对,师杭是第一个劝她放弃的。沉令宜感激她的好意,可是,她真的有选择吗?
“筠姐姐。”
她擦干了余泪,眸光晶莹透亮。
“我同你说个故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