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立储君乃是大事,”长庚不温不火地回道,“国有国法,并不是你我任性而为就能随意决定的。”
李铮脸涨红了,好像自己自作多情了。
长庚:“有些话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和我说,不如去找安定侯聊聊,他下个月要离京巡查四境军务,你要是有心,可以求他带你去看看。”
李铮一愣。
便听长庚笑道:“四叔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经满心迷茫,那年我跟当年奉命照看我的义父……就是安定侯大吵了一架,执意离家出走,随着了然大师与钟老将军走遍大梁,去了很多地方,见过众生奔波生计,也见过刁民匪类横行,人间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看得多一些,有时候塞在你自己心头的那些就仿佛能变小一点。”
小太子再不懂事也知道拿着玄铁虎符的安定侯在朝中和军中是什么分量,他年幼不懂事的时候对那位传说中的英雄曾经十分好奇,死缠烂打地求过他写字帖,后来不敢了,他母后生前的时候把他严丝合缝地拘在宫里,不让他出门结交朝臣,生怕儿子哪里做得过火碍着新皇的眼,也就再也没有踏足过侯府。
“不用怕他,你小时候他很疼你的,还记得吗?”长庚提起顾昀,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变了,十分自然地含起一点温柔的笑意。
太子一时没反应过来:“顾……顾帅吗?”
长庚往灵堂外走去,太子愣了一下,连忙跟上,两侧内侍仿佛知道叔侄两个人要有话说,自动向两侧退开,年轻的新帝背着双手走在前面,毫不避讳地对李铮道:“我暂时没有属意其他的继承人,若干年后,会把皇位传给你,但那会是个不一样的江山,当你坐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可能会发现九五之尊也不能一言九鼎。整个朝堂、乃至于天下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头顶法度,君与臣,臣与民之间相互制约……甚至你可能会觉得自己像个尊贵的傀儡。”
这番话世人闻所未闻,李铮听得呆住了。
长庚偏头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李铮:“我……”
“现在不用回复我,”长庚笑了笑,伸手在少年的头上按了一下,“你可以先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好了再回来,如果实在不行,我可以想办法从宗室中过继其他子嗣,不用想太多。”
说完,长庚径自走了,他也就是匆匆来上坟点个卯,又要回宫外去住。
“皇……四叔,”李铮忽然叫住他,“为什么不想要自己的子嗣呢?”
“我到过一生归宿之地,生前身后再无遗憾,不必留什么血脉。”长庚顿了顿,瞥见李铮一脸懵懂,摇头笑道,“跟你说也不懂,长大就明白了。”
李铮:“……”
半个月以后,太始帝手腕高超地力排众议,准了太子随安定侯巡视四境之请,李铮跟着顾昀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从空中、水上、蒸汽铁轨上踏过了全境三山六水,而后仿佛上了瘾似的,时常找借口离京,一年中倒有半年不在宫里。
又三年后,李铮年满十八,自己到曾经的雁王府——如今的皇帝别庄跟长庚聊了一整宿,磨着长庚同意他带足侍卫,上了杜公子牵头的出海商队,前往海外更广阔的地方。
说是商队,其实随行了数十艘长短蛟随行,船上除牵头的杜公子等人外,还有一部分大梁水军精兵与以曹春花、了然等人为首的灵枢院高手护送,除贸易货物外还带了国书与谈判条约,纵横东西,徜徉四海,五年方归。
李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