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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让站在那里,神色木然,良久才用嘶哑的嗓音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靠近的?我的脚步很轻。”

赵无恤淡淡道:“你的脚步很轻,可是你的杀意很重。”

豫让盯着赵无恤,目光中有很强烈的情绪在涌动,那种强烈的杀意,足以让胆怯的人退后转身逃跑,可赵无恤却依旧很淡然,目光淡然的打量着豫让那因为涂漆而溃烂得像癞疮的皮肤,问道:“智瑶一死,很多往昔他豢养的门客一哄而上,为什么你却要宁可毁伤容颜,损伤嗓子,假扮成赵氏私兵也要来刺杀我?你的主公不止智瑶一人吧,我听说你在投奔智瑶之前也做过范氏家臣,后又给中行氏做家臣,你为何独独对智瑶这么忠诚?”

豫让用被炭火烫得嘶哑的嗓音道:“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至于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

赵无恤听到豫让那句“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时,沉默了片刻,许久,赵无恤再次开口,一直平淡的声音终于多了几丝颤抖,道:“我没想杀他。”

豫让是智瑶心腹,知道许多智瑶的隐秘之事,也知道赵无恤与智瑶之间的种种,那些纠结的情愫,此时听得赵无恤的话,嘶哑着道:“可你终是杀了他。”

赵无恤自嘲的冷笑了,眼眸微微泛红,近乎自言自语的道:“是啊,他终是因我而死。”

闭着眼睛,赵无恤微微平复了下情绪,道:“豫让,你是晋国人吧。”

豫让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赵无恤突然转移到此处,心中犹疑,但还是如实回答道:“豫让是晋国毕氏族人。”

赵无恤的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木讷平淡,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晋臣,我父亲是晋臣,韩伯是晋臣,魏叔也是,也许智瑶也算是晋臣,他是晋国最后的执政了,我呢?也许史官笔下,我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叛逆之臣,也许,我只是一个笑话。”

转头看向这片苍茫大地,赵无恤眼中也有同样的苍茫,道:“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即使晋国江河日下,即使我们已经把国君赶出了都城,即使我们已经将公室的土地敲诈干净,可霸主之国的骄傲依旧残存在我的血脉之中,这段时日,我看着燕军在我赵氏的土地上纵横来去,心痛若刀绞,我在想,当年父亲眼看着齐国看着列国联军在晋国的国土上烧杀抢掠,是不是同样能够心痛,是不是因为韩伯、魏叔都见证过那一幕,所以才甘愿处处礼让父亲,勉强撑持弥合着这个行将崩溃的国家。”

豫让听着赵无恤的感慨,没说话,但握着短剑的手也没动。

赵无恤最后道:“豫让,你是晋人对吗?我可以让你杀了我给智瑶给你的主公报仇,但是你先和我一起为晋国尽最后一次的忠,和我一起最后做一次晋臣,如何?”

豫让毁面吞漆混入赵氏军队之中,这段时间也对此时战局颇有了解,知道燕军分出一路去攻打韩地,韩虎来信质问赵无恤为何收了韩氏十余座城池却没能阻止燕军南下,赵氏北面面临燕军大军压境,难免还是又对赵氏心生嫌隙怨怼,更重要的是,燕军在韩地打死劫掠,因粮于敌,韩地百姓素来善于耕作,韩氏一向是晋国公卿里粮草储存最为丰厚的,换句话说是“卖粮大户”,这么任由燕军劫掠下去,可能事情会不按赵无恤先前的预想,燕军远来深入,不能久战,此时,久战不绝反而对兵疲将怠的韩赵魏更加不利。

赵无恤觉得疲惫,世人皆说,赵无恤其人坚韧无比,但此时此刻,身处如此境地,而往昔那个也许忽近忽远心结纠缠却也一起并肩作战相互分担的人,至于下一颗头颅尚且陪伴在自己身侧,无人可以诉说,无人可以分担,坚韧无比的赵无恤,只觉得一种疲惫感从心内蔓延开来,几乎快把他压垮了,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不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