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启没说话,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位服人太子求取来的正室,似乎有些太过不同寻常。
夏瑜也没等公子启开口,便指着自己现在的居所,道:“我屋内我挑了七八成的人员,俱是我陪送队中的人选,还剩下两三成人员空额,留给你来推荐。”
公子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夏瑜说的是什么,道:“这……内佐,这合适吗?”如所有的“强臣”一般,公子启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乐于交权,只是长久陪伴服人身侧,公子启知道,自家这位看似憨直的公子,内里有怎样的刚毅果敢,所以公子启从来不试图自作聪明的耍滑头对自家主公阳奉阴违,公子启知道,夏瑜是服人花费了很大力气说服燕君与内俌才求取回来的,是以公子启对夏瑜也打定主意,绝对不蓄意违逆。
虽说如此,但这么多年服人府中内佐悬空,虽然名义上是燕国国俌打理着服人的府中和封地事宜,但说到底,具体执行的还是公子启,“大权在握”这么多年,一朝让与他方来客,又如何能够甘心。
心有不甘,可此时夏瑜直言让他推荐人手进其内佐正室,许人近身服侍,却又让公子启有些疑虑——这会不会是夏瑜引君入瓮的一计呢?
似是看出公子启的疑虑,夏瑜笑了,道:“你不用多想,我知道以前太子在国中形势不佳时,没有几个可以称之为‘自己人’,而你算是那寥寥数人的‘自己人’中的一位,我知道若我与你有隙,为难的一定是太子,后室不宁,只怕太子也无法安心征战边关。你打理府中这么多年,也会有些得力心腹之人,这些人都理所应当得到犒赏,份位也应该更进一步,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不想让府中众人尤其是公子你,寒了心,我希望以后日子我们能够携手与共,而不是相互制肘。”
公子启听到这话,倒真是有些意想不到,在他料想中,这位内佐只怕会对自己审慎防备,要知道“权臣”与内佐,自古便有几分是天生相峙的,便如昔年周公制礼乐,定内主掌政外主掌军,直到齐桓公拜管仲为相父,才引领天下诸侯以外姓贤人掌政的风潮。
哪怕如管仲之贤能,辅佐桓公称霸,哪怕桓公拜管仲为“相父”,昔日也曾惹天下非议,为此,桓公不得不先后求取了三位侧室,相互制衡,终身不立国俌正室,使大权归于外朝,期间内朝外朝之争,惊醒动魄之处,至今仍侧人耳目。
即便如今,如燕国等较为遵循祖制旧礼的诸侯国,内主也仍然掌握大半朝政,内朝依旧强于外朝。
内臣外臣之争,如此惊险,青史历历在目,如何能不叫公子启警觉?
此时夏瑜若是单单奖赏自己,公子启还觉得并不出奇,但此时让自己安插心腹到他的舍中,是不是有点示诚太过了?
公子启知道此事自己应当拜谢夏瑜,然后誓言感恩必然尽心尽力,但心有疑惑,如哽在喉,公子启毕竟还是年轻,有几分年轻人的盛气,加之许是夏瑜此时开诚布公直言不讳的态度,让公子启觉得也是可以有话直说的,便犹豫道:“这……内佐您让我推荐人手进您的室舍,是不是太过了?”
这话一出,一直跪坐在侧服侍的菏泽顿时眉毛一皱,心道:这人好不懂臣下之礼,哪有如此说话的!如满怀恶意揣着其主,可谓臣否?
夏瑜就这么看着公子启,让公子启额上都开始冒汗,开始后悔自己多嘴的时候,夏瑜笑了,然后看着屋外,目光有几分悠远,道:“你知道赵志父与阳虎的故事吗?”
公子启当然知道赵志父也知道阳虎,晋国作为当世霸主之国,其国的执政天下诸侯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就像后世美国人可能不知道其他国家的领导人是谁,但世界上少有人不知道美国总统是谁的。
公子启是燕国贵族,自然也从小受到传统的贵族教育,这个年代贵族之间的信息传递要比普通百姓之间快速的多,公子启自然也知道赵志父与阳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