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

“送来的苗子皆活了?”

“并、并非都是。”

“那死去的苗子都埋在何处?”颜子衿正色道,“多余的换下的都埋去做了花肥,死了的花苗难得就做不得吗?而且你也说了,商人重利,有损自己利益的事他们自然不会做。”

说着颜子衿示意人将账本与那四张定契托出去放在花匠面前,花匠在瞧见那定契上自己的字迹与手印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本想着颜淮平日里也没多说什么,颜子衿一个深闺女儿不懂这些也问不出什么,可没想到她竟问得这般细致。

“母亲兄长信你将此事全心托付给你,你去采买带回来的定契,负责管理账本的人自然不疑有他一一按着登了。”

花匠额头几乎要贴在地上,不用看也知道账本上面数目与那花商手中的定契有所出入。

“原本我也只当这次是你记岔了数目,便没有多查。”颜子衿道,“可如今看来,这种事情并非初次犯了。”

“我、这……”

“既然如此,不如都查个遍吧。”

花匠听见这个声音身子顿时抖如筛糠,两股战战差一点瘫倒在地上,听得熟悉的声音颜子衿身子猛地绷紧忙抬眼望向门口,透过帘子便看见一个秀颀挺拔的身影走入。

颜淮负手走到帘前停下,颜子衿忙起身行礼,颜淮抬抬手示意她起身自己则在帘外的椅子处随手坐下:“今日听母亲说小妹找了白叔说话,大概是为了去年内院置办花草的事。想着小妹第一次处理这类事情,虽然有平妈妈照顾着但也仅仅拿了去年的账本。这些都是往年相关的,我都命人带了来。”说完颜淮身后一位下人将怀中一摞半人高的账本放在颜淮手边的桌上,“若是小妹有什么不懂的大可拿去对照着看。”

“……多谢兄长。”颜子衿话语未落那花匠突然扑在颜淮靴前哀求道:“将军、将军您饶了我这回吧,是老奴一时猪油蒙了心脑子掉进了钱眼里,愧对老夫人和将军的信任,将军您饶了我这回吧老奴再也不敢了。”

“白叔,这几年你为颜家尽心尽力,若是只犯了这一次自然放你一马。”颜淮捏着白玉扇骨垂下眼瞧着花匠,“我不问不代表我不知道,第一次我只当你家中还有老小一时急用,那些银两拿回去接济家中。可你不仅没有收手,几乎次次都做了手脚。”

“将军……我……”

“我以前有意无意敲打过你几次,可如今来看反倒是我自作多情。”

“将军!”

“你是颜家签了死契的人,卖了你也好将你打死丢出去也好,谁也追不了颜家什么责任。”颜淮缓声道,“只是您好歹也是在颜家劳苦多年,这样做反而不近人情了些。”

“老奴……老奴……”

“之前你说的你儿子的事,便算了吧。带下去。”

待到下人将那花匠连拖带拽带出屋子后颜淮这才起身掀开帘子走进,颜子衿站在原地似乎从那时开始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见颜淮进来她先是下意识后退一步但又想起平妈妈还在一旁又收回脚来。

“你随母亲倒是学了不少。”颜淮道,“我还想着平妈妈少不得要出手帮上一把。”

“小姐聪慧,自然不需要帮些什么。”

“平妈妈您先回去向母亲回话吧,母亲请您来除了帮着也是瞧瞧锦娘的能力,您这么久不回去她的性子大概也等不及了。”

“是了,毕竟是第一次,夫人心里当然一百个不放心。”平妈妈笑道,“小姐处理事情虽还有些稚嫩但已经很令人满意,我想夫人也该松口气了。”

“那先送平妈妈回去。”

颜淮回头叫人先送平妈妈离开,颜子衿本打算趁机一同离开可还是被颜淮拦住,颜子衿以为他还想偷偷做什么,已经开始板着一张脸盯着颜淮,颜淮瞧着她这个样子无奈一笑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你刚才要是一开始就像现在这般样子说话,白叔早就不和你兜圈子了。”

“你都听到了?”

“态度有了,就是语气软了些。”颜淮道,“他们这些下人,光是轻声慢语同他们说话并不是所有人都听得进去。”

“刚才你说的那个花匠的儿子是什么事?”

“白叔做花匠做了一辈子并未学得几个大字,你猜他若是作假定契谁会愿意帮忙?”

颜子衿顺着颜淮的话略微思索了一番极为惊讶地掩住嘴巴,颜淮见她已经想清楚了又道:“本来前段实际我答应放了他儿子奴契,毕竟他现在也是该参加科举的年纪了。”

“兄长说过,为奴者其后人三代不可参加科举。”

“我可以举荐。”

“兄长既然知道他们父子做了这种事,又为何还要答应?”

“我给过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