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错误的彩虹P让人心梗(1 / 1)

太平清事 李千重 2456 字 5个月前

错误的彩虹屁让人心梗

崔银龙是真的有所改变,自从那一回,黄春甫找他谈过,他便收敛了,其实崔银龙自己也知道,之前不太合适,只是一时抑制不住,所以便任凭了天性,如今黄春甫都来说,显然是自己有点太过了,连那么好脾气的师兄都有点看不过,所以才来劝自己,因此崔银龙从此便“折节虚心”,对练彩师比较客气了。

练彩师虽然也能看得出他是有些勉强,好像是“时势比人强”之下的转圜,不过这倒也无所谓,只要他能礼貌些,大家都能好过一点,也就不计较他的这个“礼贤下士”的态度了,日常笑吟吟地便和他说话。

却说这一天惊堂木一拍,医院收治了一位昏迷病人,不能自主进食,需要插胃管,这一个病人的责任医师助理是崔银龙,安排进病房之后,练彩师为他插胃管。

崔银龙在一旁看着,只见练彩师手里拿着一根橡胶管,顶端探入病人的鼻腔,然后一点点向里面深入,过不多时便插入了进去。

看到练彩师这边结束了,崔银龙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护士长,你的技术确实是不一样的,下胃管这种事,如果不熟练的话,半天也插不进去,你一下子就能进去。”

练彩师转过头来看了看他,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虽然她面色没有怎样变,崔银龙却直觉地感到,自己好像又说错话,放下自尊拍马屁,然而拍到了马腿上。

练彩师:你是真的说错了话,自己还以为是彩虹屁,这场景简直好像我穿越前的一位学姐,研究生,有一次病生课,就是病理生理学,是大课,各个专业的学生都有来上课,各自介绍自己的专业,导师是护理部主任xxx,结果护理专业几名学生自我介绍完之后,教授就笑着说:“很钦佩护理专业的同学,插肺管,手笨的半天也插不进去,护理部主任一下子就给扎进去了,本事学好了都是自己的。”

大家都在笑。

然后那位教授又说:“你们毕业后就是护理部主任了吧?”

学姐很谦逊地说:“并没有。”

教授就说:“不会吧,毕竟你们的学历在这里啊,都是硕士。”

那是已经在医院工作之后,自己与学姐关系不错,学姐有一次吐槽,和自己说起来,还是愤愤不已:“好像我们护理专业的性质就是数量工,她看到哪个护理部主任给病人插肺管?研究生毕业就是护理部主任?护理部主任是这么容易就可以当的吗?”

当时自己就劝她:“她可能只是开玩笑,听到你说导师是护理部的x主任,就调侃一下。”

学姐摇摇头:“并不是我过于敏感,她前后那些话,对护理专业没有应有的尊重,我当时真的特别难受,她是教授,水平非常高的了,然而对于护理,却如此轻视,一瞬间就让人心灰意冷。我们护理专业在医学界是个怎样的地位,你也是知道的。”

练彩师:“我知道。”

大一参加社团活动,就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练彩师虽然不愿让情绪有太多困扰,但并不代表她是木讷或者迟钝,自我介绍的时候一说是护理专业,有人就露出“好可惜啊”这样的神情,还有一次选修课,遇到一个精神病学的男生,说到自己是护理学,他就说:“哦,以后要给人端屎端尿的。”

当时自己心里就:精神病学了不起啊?!!你自己的这个心理状态就很应该注意一下了。

然后又说到高考分数,那男生就不吭气了,原来自己比他高十分,两个人是同省,都是江苏人,所以涉及不到不同省份的考卷差异问题。

可能是为了找补一下,略略挽回尊严,那位男同学勉强问道:“你这样的分数,为什么要报考护理专业?是志愿没有填好吗?给调剂过来的?”

那确实值得同情。

练彩师:“不是的,我的第一志愿就是本校这个专业,我喜欢护理学。”

不用替我感到惋惜了,我就是爱学这个。

而此时崔银龙一模一样的思路,让练彩师感到简直是昔日重现。

崔银龙正在想自己这话是哪里不合护士长的口味,又来了一位病人,三十四岁,男性,发烧,口腔黏膜充血,手腕有红色斑丘疹,已经发生了糜烂渗出,崔银龙当即诊断是麻疹,麻疹这种病一般都是儿童感染,急性呼吸道传染病,成人比较少,但并不是绝对就没有,病人所有症状都符合麻疹的症状。

崔银龙提起笔来正要开药,这时候练彩师忽然问道:“最近正在吃的汤药,从前有吃过吗?”

病人摇头:“没有。”

身体一向非常好的,从小到大很少吃药。

练彩师悄悄地提醒崔银龙:“崔医生,请考虑是否可能是药物过敏。”

方才病人把一直服药的单子拿给医生来看,是“大连翘汤”和“银翘散”的组方,这个是崔银龙看出来的,练彩师对经验医学还没有这样的水平,不过她看出了药方里的几味药物,金银花、黄芩、连翘,而且是主要的药材,这个就是双黄连啊,双黄连是有可能导致过敏的,所以便提醒了崔银龙。

崔银龙马上也醒悟过来,立刻说:“先停了这汤药,在医院里住两天看一看。”

然而医嘱要怎样写,崔银龙真是有点为难,虽然说“是药三分毒”,然而“过敏”这个概念还是很陌生,或者喝甘草绿豆汤解毒么?

于是崔银龙刷刷点点,便开了“蓖麻油”,西医常用药,在医嘱下面又写下了“硼酸清洗皮疹”。

练彩师审核过了医嘱,觉得没有大问题,蓖麻油治疗便秘,如果真的是双黄连过敏,蓖麻油加速排泄,再加上大量饮水,可以让药物快速排出体外,从大量饮水的角度,甘草绿豆汤也不是全无道理,至于现代治疗药品,地塞米松、糖皮质醇之类,这个时候都没有,而这一位患者过敏反应比较严重,现在只能希望他能撑过去。

经过一周的住院治疗,起初大量饮水,又服用蓖麻油,之后练彩师建议多吃柑橘,因为富含维生素c,这对于缓解过敏是有帮助的,并且每天清洗皮疹,到了第六天,患者终于可以出院。

患者的家人将患者接走之后,崔银龙坐在那里,手里捏着毛笔,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这一次自己差点误诊啊,果然是药物过敏,不是外感风热,虽然说既然来到华人医院,以西医的路子,必然要停了原本的汤药,本来就是断了过敏的来源,然而这是误打误撞,身为医生,是不该以此为满足的,而且如果患者今后再次用这种药物,又会发生过敏现象。

这个时候,韩卿屏走过来,轻声说了一句:“练护士长是一个很优秀的医者。”

崔银龙点了点头:“是的。”

自己现在终于能够认同这一点,从前自己对于护士,是真的不很在意,以为她们不过就是小心勤谨而已,就好像《红楼梦》里的袭人,都是那样的禀赋,倒是能上手术台,不过终究也没什么了不起,这一群医师助手确实是只能旁观,然而那些台子上的护士也不过是给医生递工具而已,打下手的,真正治病救人,还得靠医生,洋人医生也是医生,自己身为医师助理,与医师是同类,这个时候就不必计较中医还是西医,至于护士则是另一种身份。

然而这时候,崔银龙忽然记起,自己从前观摩手术,护士长虽然是递工具,然而常常在医生发出指令之前,她就已经在手头把那些钩子钳子准备好,就是说提前预知了手术的下一步,虽然她不能够自己动手操作,然而手术要怎样做,她是知道的,往往与医生的判断一致,这就不是一般的辅助,练彩师在医学方面,是有相当水平的。

想到了这一点,崔银龙便发现,自己从前是有些太过高傲了。

病人顺利出院,练彩师也是高兴,她对于双黄连过敏记忆如此深刻,是因为穿越前看到过一次误诊,那一次情况刚好相反,是成年患者麻疹,却给误诊成了双黄连过敏,患者原来在另一家医院治疗上呼吸道感染,在中医叫做“风热感冒”,然而发生了这样的症状,转诊到本院,因为原本就医的那一家医院是中医院,给病人开具中药比较多,也时而发生双黄连过敏,所以门诊医生便自然而然地以为是药物过敏,马上停药,第二天患者没有来,几个月后才重又见到了,医生很好奇,便问她后来如何诊疗,对方说又换了一家医院,诊断是麻疹,住院治疗痊愈了。

当时那一位医生就很受触动,诊断疾病真的是不能想当然啊,以为那一家医院有时发生双黄连过敏,这一次就应该也是同样的过敏状况,然而却不是,本院是三甲医院,自己又是经验丰富的老医生,这一次却误诊了,所以医疗行业之中,要警惕惯性思维的影响,每一个病患都是全新的案例,不能简单用过去的经验去套,他以此为例,提醒自己,也告诫年轻的基层医生,一定要独立思考,不能盲从。

这一回看到了类似成年麻疹,练彩师当时便想到了这件往事,多向前探寻了一步,竟然便是双黄连过敏。

练彩师这边一如往常的忙碌,南京城里,蒋桂娘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襁褓里睡着的小婴儿,满眼甜蜜疼爱,上个月,自己生了一个儿子,孩子一落地,王娘王氏赶快写信告知英王,说母子平安,前几天英王来信,给孩子取名“天宝”,天朝之宝,有了这个孩子,自己可以说是心满意足。

桂娘正在望着天宝,忽然间有女官在外面说:“王娘来了!”

桂娘赶快起了身,迎到门口,王氏拉着她的手走了进来,轻声笑道:“孩子睡了?”

桂娘点头道:“刚刚睡着了,简直好像一只小猪,整天除了吃就是睡。”

王氏笑着说:“小婴儿都是这样,睡梦里长得快。”

两个人低声絮絮地说着话,王氏说着再过两天的满月汤饼会:“一定要好好地热闹一下。”

桂娘道:“全凭姐姐主持。”

王氏又问她的身体:“今天觉得又恢复些么?”

桂娘笑道:“姐姐尽管放心,我这样皮实的人,这时候已经能够挑水下田了。”

王氏含笑:“终究是妹妹巾帼英雄,不似那般娇弱。”

桂娘噗嗤一笑:“姐姐这样夸赞,实在让人羞臊,哪里是什么巾帼英雄?不过是家里穷,靠着这两手把式吃饭。”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王氏便回去了。

桂娘送她出来,然后没有立刻回到房间,而是在庭园里徘徊了一会儿,自己来到天京将近一年,在这英王府中,王氏对自己关照有加,起初自然是不高兴的,桂娘看得出来,王氏对自己是强颜欢笑,那笑纹都只是浮在面皮上,显得很有些僵硬,桂娘却也并不多介意,换了谁不是这样呢?丈夫另有了新人,原来的夫人还能够高高兴兴的?那贤德得简直要成仙了。

不过王氏无论心中怎样想,该做的都做到了,她是牢牢记着陈玉成的嘱咐:“桂娘年轻,凡事都不懂得,她此去天京,全靠你照应。”

因此王氏无论大事小事,无不尽心,好像是自己的大姐姐,又有一点像母亲,其实王氏比自己也大不了许多,然而却相当成熟。

而自己对王氏也是尊重的,临来的时候,英王叮咛自己:“她是王娘,又比你大,乃是姐姐,你到了那边,务必要敬重她,王娘人最是温柔慈善,想来定然会尽到责任,纵然她有什么一时不到之处,你看在我的面上,也担待些。”

当时自己便表态说:“王爷尽管放心,凭我怎么糊涂,难道连先来后到都不晓得?总有个长幼尊卑,王娘定然是极慈和的,哪怕她说我什么,想来也是为了我好,我一定听从她的教训。”

来到这里之后,果然如同自己之前期盼的,王氏乃是个极温和的人,就连她身边的那些女官,对自己都是笑脸相迎,没有哪个说过一句半句酸话,王娘还拨来了最为得力的两个女官,来照应自己的生活,都是很尽心地照应。

其实桂娘虽然是礼敬正室,然而她在外闯荡多年,毕竟不是那么忍气吞声的,她事先已经打好主意,倘若王氏是有礼的,自己自然尊奉她,倘若她实在容不得自己,自己也不是寻常的女子,只会哭,到那时自己抱了孩子便走,去找英王。

不过经过了这么一段时日,桂娘已经看明白王氏,是一个很好的人,当然人没有十全十美,王氏在桂娘眼里,总有些太过缠绵,但两个人相处已经相当自然,虽称不上是好像亲姐妹,关系仍然很是不错,因此桂娘便也安心在这英王府中住着,只盼着英王能够早一天回来,看看他的儿子。